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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先生和梁小姐先是经人介绍,之后彼此通信,再后来时常去逛个公园瞧个电影,终于选了一天去政府认了个证,再订下几席酒水告知亲朋,随后就顺理成章地住在了一起。从那时起,算来也有好些日子了。
一日,杨先生的母亲寻思,孩子们也不小了,虽然还偏居于自己门下,不曾出外租住,但总要让他们扛点责任,培养点独立生活的能力。她听自己办公室的同事说,解决这问题有个妙法,便决意循计去做。
杨先生的母亲向科室的领导请了个假,东市买白布,西市买纽扣,北市买棉花,南市买针线。七八样材料揣回单位的公房里,粗粗画了个样子,踩起缝纫机埋头“嗒嗒嗒嗒”了一下午,待到抬首已然太阳西沉,倒终是做出了这个“妙法”。
当晚吃完晚饭,她故作神秘地把儿子儿媳唤入房间,儿子以为母亲又在地摊上淘了啥宝贝,本欲推脱,被母亲厉声责骂,只得硬着头皮来看。这一看,着实受惊不小,好家伙,竟是一个娃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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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古以来的规矩,两个年轻人相好上了,时间久了就该有个娃娃。杨先生和梁小姐受惊之后就这么自我寻思互相安慰着。
人人都养得娃娃,我们怎竟养不得?当下二人并未在意,接过娃娃就搁床上一摆,那娃娃也不避人,暗自睡得香,眼睛也不睁得。
二人都故作老成,有一句没一句地讨论。什么今晚就拾掇拾掇家里的碎布缝几块尿布,明天下班时去哪里哪里捎两袋奶粉,周末再请哪位相熟的工匠打一张婴儿床。养个娃娃,多大点事儿啊,无非钱包瘪点,家里吵点,日子烦点...
聊着聊着就到了深夜,二人的眼皮子都被这些话题压乏了,正准备收拾收拾入睡,却不料被横将一军:娃娃睡新鲜了,哭喊吵闹起来。二人如梦初醒,才知大祸临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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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祸一临头就是两年。千幸万幸都要夸杨先生梁小姐神经大条,虽在深渊不自知,是福。
两年了,当初娃娃只有布团的形状,不食餐饭,现在好歹也会咿咿呀呀赶上一只小动物的智力了。布团之胜在于易于摆布,顶多也就哭闹扰民,听习惯了心硬了也没事。倒是如今满地乱跑,倒像只不驯的小动物般烦人了。
杨先生梁小姐未多思忖,只道是既然像只小动物,就按照一只小动物来驯养呗。定点排泄,定时吃饭,这些都是基本的训练。也送去专业的驯养所,间或教一点不允许乱咬其他小动物的规矩。
驯养说到底,就是些条件反射、摇铃垂涎的把戏。纪律与知识是两样东西吗?对于小动物而言,又有什么两样?不过是你身为小动物,你就被期待着遵循的那些你并不理解的事物的总称。
在大人们顾不上管教这些小动物们时,小动物们也有自发的聚群玩乐。大人们倘不观测这玩乐,尚万事太平。若行观测,小动物们之间的欢乐祥和便顷刻坍缩,荡然无存。每一只小动物都是先生小姐们意志的延伸,若在任何方面输给其他小动物,便多少驳了这些大人们的面子。更不幸的是小动物有意违抗主人的指令,擅自行事,不守规矩,不通知识,那简直是奇耻大辱,是对主人的驯养能力的极大否定,纵然主人尚自不以为意,他周围的驯养者们,也多半要对其施以另眼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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理想的小动物形态,自然是聪明伶俐,乖顺灵巧,懂大人脸色,又能适时献艺耍宝。顶好是街坊邻居三姑六婆驯养教员们交口称赞,小伙伴们都为其自豪。最重要的是安分自守,不能僭越其小动物的身份,一时有错,即刻开除出小动物的团队,将其放入战马奔腾狼烟四起的“大人的世界”。
在那个世界里,你若犯错,再没有主人轻微责罚后的全盘接受,再没有主人包吃包住各种担待,一步不慎..也不知会发生什么,但总归是极可怕的,你全得后果自负。
小动物们常年的忧虑就是这些担惊受怕。这次训练科目不通过,往后在那个世界里就要矮人一头受尽冷眼;那次有逆主人心意,必是缺乏惩戒,以后要栽跟头。
小动物们啊,你们是不知柴米油盐贵也不知人情世故寒啊,今日种种之规训,全是为了你将来步入“那个世界”后,顺风顺水,不愁吃穿,为我们家族门楣添光。你且要珍惜啊,懂事啊,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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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着小动物日益凶猛起来,他们或许会写出这样的话:“在我少年时代,我的感情并不像标有刻度的咳嗽糖浆瓶子那样易于掌握流量,常常对微不足道的小事反应过分,要么无动于衷,要么摧肝裂胆,其缝隙间不容发。这也类同于猛兽,只有关在笼子里是安全的可供观赏,一旦放出,顷刻便对一切生命产生威胁。”
世间惨烈莫过于此,当你有朝一日意识到自己终究是动物时,你就成了人。
我不知道,或许有的娃娃在勃然爆发出第一声啼哭时就意识到了,有的走过一生,仍没把生活里密密参参的牢笼放在眼里。
我不知道,我是何时何日起走完了我的童年。或许是放学回家的某一瞬我撞上了笼子的栏杆,或许是我在学习错综复杂的训诫时感受到了驯养的存在,或许...
没有或许,我只是全然在胡诌。我已经一丝一毫都记不起了。
是为我的童年。
(采编:朱燚 ;责编:王卜玄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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